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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童年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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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童年》

箱子裏的東西叮當作響,像是易碎品。

姜既月轉過身去把箱子放在了桌子上,忐忑地打開。

箱子裏面既沒有漫畫,也沒有衣服。

生銹的鐵盒,塊狀的是膏體,發黃的紙頁。

她輕輕地喘了口氣,如釋重負。

好在是這些不重要的東西,也就不必藏著掖著了。

她打開了那個生銹的鐵盒,裏面躺著幾只枯草筆刷,分叉明顯,像是經過多次燙染受損後的頭發。

這些畫具都沒什麽用。

就是這石膏有些可惜,無法通過簡單的手段覆原。

斷裂面殘缺不全,從朱力亞諾美帝奇鼻梁、眉弓、唇角、最後再到修長的脖頸,沒有一處完好。

她慢慢的舉起眼睛的部分,由衷感嘆一句:“可惜了。”食指和大拇指用力將突起的部分碾成齏粉。

也不知道為什麽心中總會升起對美好事物的破壞欲,即便殘缺他的五官依舊動人。

小衛的石膏像可以說承包了姜既月的半個童年,畫他時總是興奮摻雜著痛苦。

激動於美少年纖細而結實的線條,憂郁卻溫柔的眼神,痛苦於無法直接將他的美躍然於紙面。

她對於美的事物總是充滿了先天的好感,哪怕是一個死物。

陸綏循聲望去,看到了那塊石膏。

眼中閃過片刻的遲疑,隨後又帶了點驚慌猶豫。

直到他看見了那張泛黃的紙,他心中的猶疑瞬間消失。

當他想拿起那張紙進一步確認時。

姜既月先一步把紙拿走。

她想起來了,這個箱子原本是要扔掉的,卻在當初搬家的時候被姜且之撿到,還打碎了石膏,翻出了這個塵封多年的情書。

這份遲到的獎券,沒有什麽兌換的必要,還是別讓陸綏知道好了。

在短短的幾秒內,她就做好了決斷。

怎料,陸綏將她逼到桌角。

抱洋娃娃般,讓她坐在了桌子上,隨後以其天然的身高手長優勢,把紙條握在手裏。

姜既月還沒反應過來,情書就被搶了。

她有些騎虎難下,陸綏的膝蓋就抵在桌子上,她的雙手被他單手輕松地鉗住,只能緊張的解釋道:“一張廢紙而已,沒什麽好看的。”

糟糕的說辭難以掩蓋她內心的慌張,越是解釋就越代表了掩飾。

他只是瞟了一眼,自嘲又輕蔑的笑了笑。

有點瘆人。

這是年少時的他送出的禮物,卻被她當作別人送的情書,極力掩飾。

雙手洩力,於此同時,那堵墻轟然倒塌。

騰然生出的怒火,沒有讓他的動作發生劇烈的形變,依舊保持著上位,他的眼神沒有什麽溫度。

緊繃著身體,盡量不碰觸到她,他想讓這個人看到自己的妒火和怒意,卻又不想傷害她。

“姜既月,你有心嗎?”

他看似占據上風,實則一敗塗地。

“這字跡很難認嗎?”

他的聲帶都好似被血水粘合住了,聲音沙啞。

任由自己的理智土崩瓦解。

姜既月的瞳孔放大,萬分驚恐。

蘇硯景的蘇,陸綏的綏,首字母都是“s”。

她根本沒有仔細看過字跡,而且潛意識裏默認那便是姓氏首字母。

姜既月的思緒跟不上陸綏的動作,她剛想解釋,陸綏便堵住了她的嘴唇。

牙齒的碰觸帶著鐵銹的腥氣。

她也沒想到他能如此強硬,一改往日的作風,喘息間都帶著支配、 掠奪、破壞的欲望。

姜既月一時間居然掙脫不開。

早上累積的情緒也在一時間爆發。

她用力地推開面前的人,扭頭拒絕和他對視。

“你別這樣。”

待憤怒褪去,留下的便是懊悔,陸綏的理智瞬間回籠,他垂落了手臂,落寞又慚愧地低頭。

姜既月看到這樣的他,又有些於心不忍,用手撓了撓他的下巴,想逗弄一只小狗。

這才開始慢慢解釋:“這個是我在成人禮時收到的禮物,這張紙條確是在不久前發現的,我也沒有仔細看過上面的字,所以誤認為是蘇學長寫的。與我而言這不過是一份膽小鬼的自白罷了,早就時過境遷。”

她的這句話看似沒有安慰的成分,但卻給了陸綏極大的寬慰。

最起碼他知道了面前的這個女人不會困於過去的情感。

但這個膽小鬼卻還是覺得不夠,質問她:“蘇學長?”

“怎麽?誰還沒個學長學妹了。”姜既月嗆了回去。陸綏有這麽大一個學妹,自己還沒說什麽呢。

他的表情有點懵,但胸口還憋著這口氣。

男大、招待生,算作之前,自己都可以不計較,但是這個學長,他連面都沒見過都能產生一份敵意。

姜既月看著那擰巴的陸綏,覺得挺沒意思的。

她沒有猶豫,直接說出了口:“在我高中時期,對蘇硯景有過好感,當初追你是因為你們兩個長得有點像。”

這件事的動機她如果不告訴他,就會後悔一輩子。

在她的語境中,一見鐘情不完全等於見色起意,那是審美高度集中的體現,見到他的那一刻,鐘情也就成了具象化。

她不否認自己對蘇硯景曾有過好感,也不掩飾最初迷戀陸綏身上有關他的影子。

姜既月把自己開膛破肚,血淋淋地呈現在他面前,毫不畏懼,此刻的她只想說明一點:自己這樣一個混蛋的人,你還會喜歡嗎?

“我愛一個人的時候就只愛一個人,說一萬遍也是。”

清脆的嗓音,透著純粹,姜既月擡頭和他對視,這是她說過最真摯動人的話。

她總幻想著過分天真的愛,殊不知人類的欲望同生存捆綁在一起的,當激烈的情感全灌註在一人身上時,利用、算計,這些都算作是愛。

“你愛我。”

他說這句話時甚至沒有帶語氣詞和問號,很肯定。

姜既月剛說那句話的時候還沒覺得怎樣,說出口後臉紅得不行。

被陸綏這麽問就更害羞了,耳根都發燙。

她低頭故意嬌嗔道:“不愛。”

陸綏笑意更甚,帶著縱容的意味,他還不至於蠢到聽不出口是心非,動作輕柔地擦過她的發尾。

“騙人,你的眼睛說你愛我。”

他不管先前她喜歡過誰,只要現在這個人是自己,便好。

直直地盯著她,那是一雙洞穿一切的眼睛。

她的嘴唇張合,上唇微微翹起,是不滿亦是暗爽,從他那個角度看無疑是暧昧的,又純又欲。

咫尺間的呼吸,釀造了一種眩暈的酒精,神魂都顛倒了。

“可那個時候,我們還沒見面。”

姜既月的這句話同石子落在靜水中,激起層層漣漪。

她覆盤了一下收到禮物的時間線。

成人禮的時候收到的禮物,又怎麽會是陸綏送的,他當時都沒和自己相遇,理所當然地以為是高中同學送的。

第一次看見陸綏是在她剛上大學的時候,即便是這樣他那時怎麽可能就喜歡上了自己。

越是細想就越覺得奇怪。

陸綏重重地嘆了口氣,他只是淡淡用一句“你記錯了。”就簡單地一筆帶過。

姜既月也沒繼續追問,或許真是她記錯了。

她進臥室,把那些漫畫書都整理在了一起,陸綏將客廳打掃幹凈,做好了晚飯。

東西基本上都整理好了,只剩下她衣櫃裏的衣服,不知道是帶去好還是放在家裏好。,

姜既月吃完飯後,沒有急著處理衣服,她先打開電腦處理工作。

郵箱裏面有一份電子邀請函。

點開就看到了赫然的“婚禮請帖”四個字。

她面無表情地把電腦放在陸綏的面前,沒好氣地開口道:“這下你滿意了吧。”

陸綏在婚禮請帖上看到了自己情敵的名字。

世界上最幸福的事,莫過於剛知道情敵的存在他就要結婚了。

他的興奮溢於言表,賤兮兮地問了一句:“能帶家屬嗎?”

隨後默默舉手。

姜既月收到婚禮請帖的同時接到了林北鹿的電話。

“意外嗎?你的白月光要結婚了。”她也來添油加醋。

姜既月沒什麽太大的反應,淡淡回道:“不意外,之前就撞見他和別人相親。”

林北鹿看熱鬧不嫌事大:“據說是兩個人商業聯姻,沒什麽感情的。”

蘇硯景的每一步都是傳統意義上的墨守成規,所以相親、戀愛、結婚這樣的發展很正常。

姜既月反駁:“不一定,人家沒準很相愛。”

他的臉和成績,還有那冷淡的做派,在姜既月的高中時期還是很有吸引力的,畢竟枯燥乏味的學習生活需要可口的調味劑,但也僅局限於高中。

之後她才慢慢發現蘇硯景的生活是多麽無趣,先前的好感或許只是一時的新鮮感,她骨子裏的反叛因子不願自己循規蹈矩。

“沒想到學長這麽早就要結婚了。”林北鹿感嘆時間之快。仿佛昨天自己才剛剛踏入高中。

姜既月若有所思道:“結婚,這件事感覺對我來說還很遙遠。”

對面停了半晌,沒有講話。

好像她們人生的每個時刻都是被催促著的,帶著與生俱來的義務,被催著長大,懂事,結婚,生小孩。

有關人生意義的探索也是淺嘗輒止。

“周一見,芽。”林北鹿簡單問候了一句就掛斷了電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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